黑水退尽,露出了干涸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河床。河床是漆黑的,布满了皲裂的纹路,如同巨兽死亡的皮肤。一股比黑水更加古老、更加死寂、更加绝望的气息,从河床深处弥漫开来。
然后,在所有人心跳几乎停滞的注视下,河床中央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裂开!
一座巨大无比的“山”,缓缓地从地下升起!
那不是真正的山!
那是……京观!
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砌而成的、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白骨京观!
那些骸骨形态各异,有人形,有兽形,还有许多根本无法辨认的奇异骨骼,它们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纠缠、挤压在一起,空洞的眼窝齐齐望着上方,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恐惧与绝望。森白的骨骼之间,隐约可见残留的破碎甲胄、锈蚀的兵刃,以及干涸发黑的血迹。
仅仅是这座白骨京观散发出的冲天死气和怨念,就几乎要凝成实质,压得霍斩蛟这样的沙场宿将都喘不过气,阿灼更是直接晕厥过去,被顾雪蓑一把扶住。苏清晏也暂时从记忆的混乱中被这恐怖的景象震慑,俏脸煞白。
而更让人心搏骤停的是——
在那座由无数骸骨堆砌的京观最顶端,最高处那根如同王座般弯曲的巨型兽骨之上,一个身影,正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身着素白麻衣,纤尘不染,与下方累累白骨的污浊形成诡异对比。他面容苍白精致,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赫然就是方才记忆残片中,那个被献祭的幼年谢无咎的放大版!
只是,这个“少年”谢无咎,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他静静地坐着,微微歪着头,仿佛在打量一群误入他领域的渺小虫子。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身下那冰冷的兽骨,动作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他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悬浮于半空、金黑异瞳紧锁的沈砚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憎恨,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一个冰冷、稚嫩,却蕴含着毁灭一切力量的声音,如同细小的冰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