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云天带了奚童,追访踪迹。寻到班中,问正旦何在。这些戏子回道:“他虽在我班中,却不在此住,他住在惟新桥张家饭店内。相公要见他,须到那里去寻。”再问姓氏,覆道:“姓文名韵字雅全。”他得了这个信,甚是欢喜。写了个通家弟的帖儿,叫奚童拿着,竟到张家。店中人出问,云生道:“是拜文雅全的。”店主人道:“待老夫请他出来。”云天章道:“烦老丈带学生名帖进去。”店主人遂进到里与文生。文生道:“从未相识,莫非错了?”店主人道:“他明说是拜文雅全的,岂有差误?”文生点头会意,忖道:“多半是(看戏)那人了。”整衣而出,果然不差。云生立而俟之。
但见:
冶态流云舞雪,欲语莺声鹂舌。
不是意合情投,肯教容易见客?
二人相见礼毕,通了乡贯。云天章问道:“兄乃文人,何入优列?弟虽乍会,已洞悉一斑矣。请悉告知。”文生长叹一声,脸红泪下,呜咽不能语。既而含涕告曰:“生居此半载,手不释卷,从未有以文人待我者,满怀心事,绝口不敢对人言。今足下于伶优场中,识弟为文人,是文韵独知契友也。敢不披肝沥胆以陈!“因把前后事情细说一番。云生叹道:“祸起至亲,惨甘翁婿,世情险谳,一至于此。弟少得志,当斩首国门,以快人心。何物禁头,知人之哲,已先云生而踞其颠耶?惜弟亦贫,无能为兄出力,只好作穷途知己,以清淡破寂寞耳。优事非可尝试,只可借此救穷。稍得意,当脱去为妙。”文生喜甚,称善。文生已入班中,虽是鸡群之鹤,自然不同,但世人俗眼,见他作戏,便道他是戏子耳,谁似天章只眼?
正是:
风尘混迹谁能鉴,长使英雄叹暗投。
今日品题逢识者,小窗嘘气欲冲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