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便只像两只瑟瑟缩缩、盘踞着一根水泥树桩的台湾猕猴,以那种蹲不蹲、坐不坐的姿势注视着人来人往的公园一整天、两整天,甚至三天五天,也不会有什么人肯停下来和我们对望一眼。
我大概是在那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孙小六,当时他正在替我们那个“天遁阵”作“巳午”之交的调整—调整的方法是将对应于九星之中的天芮、天禽和天任三星的松果向南移动三个他所谓的“刻度”。在我看来,就是在八九公分之外的所在另凿一孔埋果而已。我一边看他量着、做着,一边这么说道:你不觉得摆这个阵很像躲猫猫吗?可是躲了个半天,猫又不来,不是很没趣吗?”
孙小六立刻停下手,从来没见他如此严肃地板着脸冲我说:“绝对不是这样!绝对不是!张哥你不会明白,你怎么藏、怎么躲,都可能是没有一点用处的,到头来你就是躲不掉、藏不住。猫要来,它是一定会来的。你永远搞不清楚它什么时候来、到什么地方来、怎么来找到你的。相信我,张哥!”
我哼了他一声,道:“你说昨天晚上那四个猪八戒吗?”
“不只他们,”孙小六恢复了原先手上的动作,一面沉声说道,“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人,他们随时随地都会跑出来,很恐怖!很恐怖!”
在这个话题上,我们不曾继续谈论下去。不久之后,孙小六开始教我一些出入阵的身法和步法—最重要的是一种叫“眼法”的门道。所谓“眼法”,其实就是观察一个环境之中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太寻常的东西的一种能力。比方说,在一般的柏油路面上莫名其妙地生出一株蘑菇,在水泥建筑物的外墙上赫然冒出一片柳叶、一朵雏菊或者一个地瓜,在晶光水亮的瓷砖地板缝里杵着一根毛发或一粒花生仁儿、瓜子仁儿—这些原本不该生长在某个人工环境里的自然物一旦出现了,就有可能是一个阵的零件。练“眼法”为的就是能一眼看出这些阵的零件,再找到其他零件的分布位置,掌握出那零件的数量—无论多少,同类的自然物总以平方数的量(二二得四、三三见九、四四一十六、五五二十五……)出现—再勘察其方位、推算其时刻,便大致可以明白这阵的用途、规模以及存在的久暂。经验累积得多了,还能看出摆阵之人的目的和师承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