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万里,终见归期。十里繁华,锦绣江南。我的家在江南最豪华的大院,高楼深院,飞檐斗角。我回来时,高朋满座,贵客盈门。父亲拉着我的手,自豪地宣布:“这是我的儿子,跟‘天下第二刀’学刀十五年,今日出师归家!”有人问:“令师打遍天下无敌手,为何只肯自称天下第二呢?”我正想把老头子臭屁的回答原样搬出来,父亲已经更臭屁地回答:“因为他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全场惊呼,沸反盈天。不少贵妇少女激动得满脸通红,我却没有看到小柔的面容。我按最无可挑剔的礼仪微笑致意,自矜地点头。我练刀十五年,小柔等了我十五年。家里迫她嫁人,她抵死不从。她说她始终记得我的琴声,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响起;始终留着我给她写的情诗,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江南第一美人,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但在我回来之后,全都销声匿迹。因为全江南都知道,我师傅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而我学刀十五年。
即使是江南最豪富的家业,天下第二的传人,也足以守住。即使是江南最美的美人,天下第二的传人,也足有资格拥有。老头子留给我的东西,真的不少。但杀人不用第二刀的人被人杀了,尽管绿洲里还流传着他的风流名,尽管江湖中还飘扬着他的英雄气。没人知道,因为很久以前就没人见过师傅了,所有挑战的刀客都停在了阿锋刀前。堂堂天下第二,死了和活着竟没有什么区别。我从不说这件事,久而久之,我竟也以为他还活着。有时候我真想丢个几百两黄金在他面前,让他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谄媚地给我捏肩捶腿。我要让江南八大名妓挨个儿给他跳艳舞。然而师傅活着的时候就从不肯走出大漠,更何况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我不难过,我抓着小柔的手细细研墨。花前月下,铺一张宣纸,我手执狼毫,写下一个又一个字。“刀。”“刀。”“刀。”看到小柔诧异的眼神,我才意识到自己煞了风景。我竟没有写出温柔的诗篇,我竟没有填下动人的词曲。练刀十五年,我从来不喜欢刀,但我好像已经忘不了。师傅在阴间,可有宝刀供舞?阿锋在大漠,又割下了几根手指?我想起以前有一晚练刀结束之后,阿锋拔刀四顾,他对我说,有一天全江湖都会在他的刀光下失色。我从不怀疑这一点。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天下第二刀”已死,这消息突然传